這是少年商學(xué)院(ID:youthmba)的第1249次分享,作者是在中學(xué)時就隨家人移民紐約的李良,我們已獲其授權(quán),未經(jīng)允許,不得轉(zhuǎn)載。
“要怎樣才能讓孩子明白學(xué)業(yè)的重要性?”國內(nèi)也好,國外也罷,很多家長一直在尋找這個答案,畢竟真不是每個孩子生來就愛學(xué)習(xí)。我自己就是個從“厭學(xué),到自我驅(qū)動奮發(fā)圖強”的例子,要說這轉(zhuǎn)變從何而來?真得感謝我爹——當年對我那么狠。
▋剛出國+叛逆期,爸爸對迷茫的我放出大狠招
那時我15歲,在紐約讀高中,身邊認識的好幾個朋友非?!坝心酢钡囟歼x擇了退學(xué),提早步入社會,我一度也在考慮,是不是應(yīng)該加入他們?
這種心態(tài)在小留學(xué)生群體里非常常見,他們中有的人是真的完全不是讀書的材料,有些人則覺得社會比學(xué)校更精彩,總而言之,在學(xué)業(yè)上都沒什么自我驅(qū)動。我兩個都不是。只是每次看到有些人在外面找了份搬家的工作,時不時就能拿點工資回來請客吃飯,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而且,當時我剛移民到美國沒多久,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非常不適應(yīng),漢堡包太難吃,外國同學(xué)太難融入,完全陌生的學(xué)校和生活方式都讓我產(chǎn)生了極其嚴重的排斥。一整個學(xué)期,我都在做思想掙扎,具體表現(xiàn)出來就是長期曠課,各種科目不及格,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非常低迷,也因此,老師時不時就要跟我爹舉行小型會議進行溝通。
雖然我沒有明說退學(xué)的想法,但我爹知道我遇到了瓶頸。等到暑假,我以為可以撒開了玩樂,我爹卻突然跟我說,“這個暑假你不能回國,也不能在家待著玩,你得出去打工了。”
▋在唐人街被榨干勞動力,終于隱隱想念起學(xué)校
當時我聽完就懵了,我才15歲??!就讓我一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打工!
你別說,還真有。哪兒呢?中餐館。一個15歲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干什么呢?——打雜。
我問我爹,“咱們家缺錢嗎?”他說,“不缺?!?/span>
我又問,“那我為什么要去打這種工?那都是非法移民不入流的人干的活?!蔽业f,“我知道,但你得去?!?/span>
我又說,“你不講道理,憑什么?!蔽业f,“憑我是你爹。”
接下來,我爹就帶著我去唐人街的介紹所,不久就給我找了一份新手打雜的工作,月薪1500美元,在離紐約4個多小時的馬里蘭州的一個人口稀少的小鎮(zhèn)。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我抱著上墳的心情,坐上了前往我人生第一份工作的長途巴士。
接下來的日子簡直是水深火熱,暗無天日。餐館的老板極其苛刻,什么臟活累活都扔給我,我的主要任務(wù)就是洗碗,拖地,剁菜,搬飲料,以及頻繁地炒飯,有一段時間我連做夢都夢見自己在炒飯。中餐館大多是小本經(jīng)營,自然要做到每個員工都“物盡其用”,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會壓榨你身上的所有勞動力。
此外,我當然還要聽命于其他店員的指使,哪里垃圾該倒掉,哪里廁所堵了——他們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我就得屁顛屁顛地去解決。店里打工的人大多來自市井,偷渡來美后沒有其他的技能,只能找一個賣力氣的地方混口飯吃。他們大多沒有多少文化,沒有綠卡,不會英文,但我是新來的,而且職位最低,自然沒有地位。
到了晚上下了班,一群人合住在一個房間里,完全沒有隱私。他們睡覺打呼,這對睡眠極淺的我來說又是一種折磨,常常成宿地睡不著,第二天起來干活根本沒精神又要被人罵。
空閑的時候想起學(xué)校的環(huán)境,心里似乎隱隱地開始想念。在外地打工最要命的是一個星期才休息一天,根本來不及回紐約,于是就要一個人孤獨地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著直到暑假結(jié)束。
▋心高氣傲,竟然被老板炒了
有天晚上收工后,我一邊洗澡一邊回想自己的“人生”,我一個有身份、會英文、前途一片光明的未來國家棟梁,為什么要淪落至此,被一群粗人頤指氣使?
轉(zhuǎn)念一想,不就吃點苦嗎,我一大老爺們,有什么忍受不了的?又一想,我平白無故為什么要在這看人臉色累死累活?又一想,自己孤身一人在外無依無靠……一時之間悲憤交加,竟然開始嚎啕大哭,收都收不住。
堅持了一個多月后的一天晚上,收工后老板把我叫住,把工資遞給我,讓我明天就不用上班了。
我又懵了:“我被炒了?”
老板接著說,“你干不了這活,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早看出來了。”
我又悲又喜。
悲的是,原來我心高氣傲,說身邊的人都是“粗人”,其實我自己連打雜的活都干不好。喜的是——終于要脫離苦海了。
手捧著沉甸甸還帶有濃濃油煙氣息的工資,我坐上了回紐約的長途巴士。打開窗,聞著外面的自由空氣,我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攤開雙手一看,以前從來沒干過粗活,現(xiàn)在因為打雜,手上全是裂開爛掉后重新長出來粉紅的新皮,連指紋都磨沒了,就我這手,現(xiàn)在去犯罪都不用戴手套的。
摸出工資數(shù)了數(shù),將近2000美元,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血汗錢。
▋好好讀書,至少保證將來生活底線不會太低
回到家,我一陣忐忑,以為我爹要把我收拾一頓,之前說好,整個暑假都得打工,這才過了一半就灰溜溜回來了。沒想到他不但沒有責怪,語氣似乎還頗為贊賞地來了句,“嗯,比我預(yù)料中堅持得久”。
我正懵的時候,他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頓讓我心驚肉跳的話:
“不是每個人都得循規(guī)蹈矩地上完高中上大學(xué),上完大學(xué)去公司當上班族的。只不過如果不走這條相對輕松穩(wěn)定的路,那擺在大多數(shù)人眼前的選擇就只有干粗活苦活累活?!?/span>
“可是干粗活也是分人的,有的人干得了,有的人就干不了。有的人沒有條件也沒有選擇,只能干粗活,那沒什么好說的;可有的人如果明明有好的條件和機會卻任性地放棄錯過了,將來可是要后悔莫及的?!?/span>
“當然,要是有人天賦異稟,3歲識譜,5歲編曲,或者18歲就能打NBA,那這些話不適用他。否則,好好讀書拿個大學(xué)畢業(yè)證,至少能保證你將來生活的底線不會太低,這不會讓你吃虧的?!?/span>
換作以前,這般嘮叨我是絕對聽不下去的,現(xiàn)在,卻覺得字字珠璣。想想,以前一會兒覺得漢堡包難吃,一會兒覺得同學(xué)難相處……其實都是慣出來的!
▋“移二代”的必修課:盡早消化對未來的焦慮
經(jīng)歷過這么一場“磨難”,從此以后,我是看同學(xué)們個個可愛純真,老師們個個慈眉善目。把高中落下的課補上后又順利上完了大學(xué),遇到挫折想放棄的時候,就在腦海里回想當時打工的痛苦經(jīng)歷,就能咬著牙堅持下去,直到現(xiàn)在當了個相對來說還蠻輕松的小白領(lǐng)。
因為有那段經(jīng)歷,我感覺自己對事物的容忍度提升了不少,如果要在公司搬個箱子、移個桌子,也會樂意幫忙,絕不會擺出高姿態(tài)說,“It’s not my job”,要等別人來做。
初到異國對身份的疑惑和對未來的焦慮——其實是美國大多數(shù)移二代會面臨的問題,新社會很難融入,英文也不好學(xué),我見過太多不肯吃幾年學(xué)習(xí)苦的“移二代”,他們到了社會上的工作幾乎都離不開以下幾個行業(yè):餐館,超市,搬家,裝修,菜市場。
我有時候去菜市場買魚的時候,在海鮮部看到跟我同齡,但似乎一臉生活的風霜的殺魚師傅,他的活動范圍就是不到10米長僅容得下一個人行走的工作臺,客人選好魚后,他的工作就是去鱗,掏出內(nèi)臟,切成塊,然后沖洗干凈遞給客人,每天面無表情地重復(fù)這種動作無數(shù)遍,這個10米長的工作臺就是他的生活。
我看著他手上的動作嫻熟又機械,情不自禁地走神:他在殺魚的時候想的是什么,他為什么來美國,他想歇一歇的時候能不能跟店長請個假出門買一杯奶茶,他看著人來人往衣著時尚的客人的時候會不會很期待休息日的時候換下一身腥味的工作服……我不敢深想。
我絕對不是說不屑于這種工作,相反,我打心眼里敬佩殺魚的師傅——他們能處在這樣的生活里日復(fù)一日還沒有發(fā)瘋,可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是個熱愛自由的人,哪怕僅僅是想一想自己處在這樣的方寸之地,都能讓我感到絕望。
如果以后我生了個兒子說不想上學(xué),我壓根就不跟他講道理,直接讓他去體驗一段他除了上學(xué)這條路以外,他將可能要過的生活。如果他覺得自己干得高興地很,那我沒話說;如果他體驗后覺得干不了,自然會跟當年的我一樣乖乖滾回學(xué)??袝?。
他要是問為什么他非要去體驗,我就告訴他:“因為我是你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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